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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秀美古镇 — 盐井

来源:法周融媒     发布时间:2023-11-18 12:09:41
摘要:从18岁到北京上大学算起,我离开故乡已六十年了!当时的弱冠少年,如今已过古稀之年,但仍然乡思漫漫,乡情绵绵,对儿时的故乡魂牵梦萦,情丝难断。儿时的往事,时常如电影片断,闪现在脑海,纷呈于心际,回放在梦里。几十年来,足迹踏过东南西北,去到过众多名城圣地,欣赏过不少名山大川,也游历过欧洲、亚洲很多地方。然而,在我心中,能勾起我长久回忆,令我久久难忘的,还是我的故乡小镇——盐井。盐井镇拱桥,仅存的家乡影像我的...

从18岁到北京上大学算起,我离开故乡已六十年了!当时的弱冠少年,如今已过古稀之年,但仍然乡思漫漫,乡情绵绵,对儿时的故乡魂牵梦萦,情丝难断。儿时的往事,时常如电影片断,闪现在脑海,纷呈于心际,回放在梦里。几十年来,足迹踏过东南西北,去到过众多名城圣地,欣赏过不少名山大川,也游历过欧洲、亚洲很多地方。然而,在我心中,能勾起我长久回忆,令我久久难忘的,还是我的故乡小镇——盐井。

盐井镇拱桥,仅存的家乡影像

我的故乡湖南省澧县盐井古镇,又名张家场,是我们蒋家根脉之地,是我和妹妹谟斌、谟华、谟菊童年生长的地方。她始建于明朝洪武年间(公元1372年前后),是湘、鄂边界一个优美而宁静的边陲小镇,坐落在一块周边环山的盆地中央。古镇因镇郊一口含盐度极高的大水井而得名。她北距湖北省松滋县界约7公里,距公安县也是7公里左右,南距县城25公里,古称“一足立三县”。它是北上湖北沙市、宜昌,南下湖南津市、常德的商贾要道。古镇在历史上被誉为“九澧门户”,是古时通达湖北、四川古栈道的要塞之地。

小镇的四面被丘陵小山环绕着,山上林木葱郁,长满了高大的松树和各种茂密的灌木丛,远远望去,只见阴森森、黑压压的一片。丘陵深处,山路曲折,路边遍布浓浓的茅草、众多的野花、野菜。山坡下面,是阡陌纵横的肥沃良田,其间,大大小小的堰塘星罗棋布,滋润着这些良田。镇子南面地势较低,由此逐渐由高到低向南伸展。过了镇子南郊约四、五华里,向南的地势又逐渐增高,一直延伸到彭家场后,地势开始逐渐走低,与澧阳平原融为一体。

镇里有大小十几条街道,呈棋盘式纵横排列。街面大都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,只有四、五米宽,街道两边的住户及商铺鳞次栉比,对门两家隔着街面就可以小声对话。街两边的铺面,多为木板门面,俗称铺板,又叫“梭板”。早上,人们把铺板全部取下来,铺面就打开了。晚上打烊后,又将铺板依次推进上、下端的轨槽里,门就封闭了。一条小河从北面蜿蜒穿过小镇,经这里流向南方。小河上架起了几处小桥,是用砖石砌成的多孔拱桥,几个半圆形的桥拱,撑起了平直的桥面,为小河两岸的居民提供往来便利.经常有渔夫驾着一叶小舟在河里捕鱼,船头上站着黑色的鹭鸶,长长的脖子,尖尖的嘴,它们是渔夫的捕鱼助手。它站在船头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水面,一见到水里有动静,飞快扑向水里,用它长而尖的嘴喙,准确地叼起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,献殷勤似地游到船边,忠实地把鱼送到主人手上,主人也在船舱捡起一条更小的鱼儿奖赏它。到夏天涨水时,奔腾的河水会漫溢到街面上来。有一次,就在街坊李书玉的后门口,我正好奇地看着猛涨的河水,一条很大的鱼“啪”一声跳到我脚边,吓得我赶紧跑回了家。回去告诉妈妈,妈妈怕我再去河边,哄我说:“你做得对,那鱼是一个淹死鬼变的,故意跳上岸来,引诱人来抓它,它就趁机把人拉下水去。那么大的水,不准再起河边了。”

那时小镇没有汽车,出门全靠两条腿。出镇口往北有一条土质的步行“大道”,两侧是一块接一块的农田,夏天种水稻,秋冬种麦子、蔬菜或其他经济作物。说它是大道,其实宽仅两米左右,最宽处也不过三米。在交通落后的五十年代,这是通往湖北的交通“要道”,往北步行约15里路就到了湖北省松滋县地界。那时的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,偶尔也有时髦的人,骑着自行车招摇过市,这种车在当时可是超级时髦之物。运输工具主要是独轮手推车,一路”及嘎、及嘎”地叫着,来往运输各种农副产品、土特产和外来的洋货 。肩挑背扛也是常见的运输形式,从事这种苦力活的被人称作“脚夫”。

古镇上没有电灯,居民们使用煤油灯或菜油灯照明,镇上凡有晚间公众活动,则由政府或商家用煤气灯照明,那亮度,堪比1000瓦的大电灯,常常吸引大批居民和孩童们围拢凑热闹。

虽然没有汽车,没有电灯,恰能彰显小镇清新柔润的空气,恬静、安宁的环境,凸显其天然之美。每到夜晚,家家关门闭户,街上漆黑一片,万籁寂静。夜晚的星空格外诱人,仰望天空,长长的银河,密密麻麻的星团,似乎用一根大竹竿都可以捅下一串星星似地。春天,可以听见从镇外田野传来的布谷鸟“豌豆八果”的清脆叫声,催促农人们赶紧下地春耕。夏天,可以听见各种小虫“叽叽”的清脆叫声、蝉子“知了,知了”催人懒懒昏睡的声音。夜晚,走出镇子,就能看到低空飞旋的萤火虫,一闪一闪地,像幽灵一般到处盘旋,孩子们伸手抓一把放进玻璃瓶,带回去陪自己进入梦乡。秋天,常常可以看见蓝天下的大雁,排成整齐的“人字形”或“一字形”,在孩子们仰望着天空的齐声叫喊中,成群结队向北飞去。冬天,可以听见北风呼号,鹅毛大的雪花簌簌坠地的声音;间或从哪家的门缝里,传出一声声婴儿“呱呱”的啼哭声。真是令人没齿难忘的天籁之音!每到二更时分,沿街巡逻的打更老汉,手提铜锣,时不时喊出一声“小心火烛,防止偷盗”,紧跟着“咣”的一声锣响,催促人们早早休息。街上还有一些流动的灯火,那是勤劳的卖夜宵老汉在走街串巷。他们肩挑着货郎担,一头是燃着火焰的小柴火灶,一头是小橱柜,轻声吆喝着叫卖自己现做现卖的包面、“挺挺糕”之类夜宵(米粉蒸糕,保温瓶塞那么大,热腾腾地,又甜又香)。间或也会遇到一些夜游的顽皮孩童给他们捣乱,这头几个孩童嬉笑着,突然拿走了夜宵老汉的火钳,老汉去追他们时,那边一拨孩童又偷走了他的锅铲,害得老汉两头奔跑。

每逢国庆节、元旦、春节,街上还要举行社火集会。白天,人们有的踩着高跷,有的划着”采莲船”,有的打着腰鼓,有的穿着汉剧戏剧服装,脸上涂满脸谱,敲锣打鼓沿街游行。晚上,人们都举着各式各样的灯笼,在主要街道穿行。对于这样的活动,蒋爷爷总是乐呵呵地参与,既热心又积极,他常常是主要的组织者、赞助者。

清晨日出,小镇苏醒了,街上热闹起来了。大街小巷的小吃摊点、熟食铺面, 出售各种热气腾腾的早点,蒸、煎、炸、炖,各具特色,满街可闻各种家乡美食的香味。沿街叫卖早点的河南籍黑脸大汉维纳斯(不知哪位有文化的街坊给他取的这个雅号),提着装满油货的竹篮,扯着嗓子吼一声“油炸砣!”,那些还在睡懒觉、赖床不起的孩童们,神奇般地从床上一跃而起,吵着要家长给他们买。

街上商铺林立,一家接着一家,人气旺盛,买卖兴隆,遇到赶场日、物资交流会,窄窄的街面更是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,素有“小沙市”之美称。镇里有一座城隍庙,雕梁画栋,古朴典雅,里面香火兴旺。镇南边,还有一个戏院,经常有县城来的汉剧团演出,也有本地的花鼓戏登场。外地的马戏团也常来镇上卖艺,展示精彩的马术;还有街边空场上的大型魔术表演,吸引着众多观众。孩童们最喜欢围着街头的“西洋镜”,窥探里面的稀奇画面。戏院里还经常放映电影,放映队自带发电机,记得我看的第一部电影是“智取华山”。

镇上有一所公办幼儿园,紧挨着前边是一所公办完全小学,我曾先后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及初小阶段。我家所在的街道叫民主街,出后门,有一个较大的池塘,叫牛栏堰,池塘的对岸就是这所小学了。我们孩子最喜欢冬天了,那时的冬天可没有现在暖和,每年都是天寒地冻,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粗大的冰凌柱。池塘水面往往结成一层厚厚的冰面,我们叫"牛皮凌",十分结实,孩子们可以在冰面上追逐奔跑,尽情玩耍。我和大妹謨斌就从冰面上直接走到学校,省了不少 的路程。

学校有一个大操场,上面有田径跑道、有跳远的沙坑,有篮球架、单杠、双杠等设施,还有一个高高的秋千架。操场是开放式的,没有围墙,谁都可以在上面活动。我们的外公就常常在这里制作和晾晒五颜六色的丝线。

勤劳而又善良的外公和外婆开了一家丝线铺,以制作和销售丝线为生,外公的手很巧,他买来蚕丝,把它们绕在相隔约八、九米远的两个横架上,蚕丝的一端坠着一个陀螺似的旋转体,另一端固定在对面的横杆上,他两手捧着一对木制搓板,夹着陀螺,使劲一搓,陀螺飞快地旋转起来。他可以同时操作好几组陀螺,在横架之间来回不停地奔跑着,交替搓动陀螺,一排排陀螺也同时飞快旋转起来,就像耍杂技的,同时让一串串盘子旋转起来一样。就这么一转,脆弱的蚕丝就变成了一根根又长又细又结实的丝线,那么纤细,那么均匀,又那么绵长,居然中途没有一根断线,至今我还不明白其中的奥妙。外公把搓好的丝线绕成一个个线圈,放在自己兑制的各种颜料里,把它们染成了五颜六色的绣花线,再把它们晒干,陈列在自家商店的货柜里出售,那油光水滑的彩色细线,颜色鲜艳,美丽极了,每天都吸引着远近的绣花姑娘们前来购买。

我的”学业”就是从盐井幼儿园开始的。那时,我的姨妈就在前面的小学读高小,从幼儿园开始,我就是一个淘气的孩子,老师非但不讨厌我,反而格外喜欢我,园里演戏、跳舞什么的经常喊我参加。记得我演过一个小话剧,情节至今仍记得,主题大概是教育孩子们热爱学习,不怕困难,不要逃学。我出演其中一个好孩子,剧情是:天下着鹅毛大雪,早晨起来吃过早餐(真的,在舞台上吃了一根免费的真油条),面对大雪,我犹豫了:“下这么大的雪,怎么办呢?”这时,忽然想起了老师的嘱咐,“我不怕,要勇敢!”于是,在妈妈的鼓励下,勇敢地背着书包、冒着鹅毛大雪上学去了。

是年,小学的学生举行“庆六一”演出活动。开演之前,我异常兴奋,不听招呼,爬上一米多高的舞台,“肆无忌惮”在台上转着圈疯跑,一失足,一头栽下地面,当时就晕过去了,在场的姨妈和老师把我送进医院,等妈妈赶过来,我已经清醒了,没事。

那时我人虽小,调皮的事,却常常是“十处打闹九处在”,哪里热闹往哪里钻。大概是1951年吧,为躲避台湾飞来的美蒋飞机空袭,镇上要在供销社屋顶吊装防空警报,警报器是一座笨重的大铁钟,施工过程有危险。我跟着大人们上了楼顶,偏要挤进去看热闹,大人撵我,撵不走。在场的姨妈“让步”了,她写了一张便条,交给我说:"你把纸条送回家给你妈妈后再来看”。我高兴极了,一溜小跑把便条送到妈妈手上。妈妈看了就会意了,马上把我扣在家了。谁让我当时是文盲啊,“上当”了。

还有一次和小伙伴们追逐打闹,我在街上疯跑,突然一条大黄狗窜出来在我后面猛追,一下咬住我的屁股。我忍住痛往前挣,它咬住我往后拖,僵持不下。这时,一位街坊叔叔(叫陈先龙的)急中生智,甩过来一把椅子,砸到黄狗身上,才把狗吓跑了。屁股被咬了一个洞,到医院敷了药,过几天伤口就好了。当时没有什么狂犬疫苗,却也平安无事过来了。

盐井镇于1949月8中旬获得解放,那时我刚满三岁,就我个人的记忆,足可证明,三岁的孩子已经具备一定的记忆力了。我至今清楚记得:那天天热,街上“过队伍”(经后来考证,1949年8月,四野的39军追击白崇禧军,从沙市南下,途经盐井,曾有一个团部驻扎在我家里),解放大军进镇时,有走路的,有骑马的,次序井然。那么多人挤在几米宽的街道上,始终排着整齐的队形。队伍中有骑马的,我突发奇想,指着一匹大黑马对小伙伴吹牛说,“那骑马的人是我的哥哥”,小小年纪,居然会吹牛,真是“吹牛不完税”。所有的骡马都喂养在街头城隍庙里,部队则分散住在各户居民家,住了有好几天。我们家很宽敞,在楼上住了一个胖胖的解放军军官。我们家的房廊街檐(俗称“博檐”)很宽,几个当兵的在那里用门板铺了几张床,挂上蚊帐,就在上面睡觉,那几天夜里,天天下雨,一阵瓢泼大雨,把他们铺在博檐上的床都淋湿了,仍然坚持睡在那里。我还记得那胖军官把我带到他床上,让我和他一起睡。他们每天吃的是大砣的红烧肉,白馒头。每次吃饭,他们都要拉我和他们一起吃。母亲不准,士兵就说:“老板娘,我们喜欢小孩儿,让他吃吧。”

后来听母亲说,那个胖子是团长,待人蛮“小意”的(谦虚礼貌之意)。母亲还说,他们确实纪律严明,不拿百姓一针一线。有个士兵生病了,端着饭碗小声对母亲说:“老板娘,卖点红糖给我吧,”母亲知道当兵的没钱,就说:“买‘耸过’,我舀给你”,说着就给他装了一小碗红糖。士兵不敢要,说纪律不准,母亲为人善良,小声安慰他:“我不告诉别个就是了。”

读一年级了,认识几个字了,时不时要在大人们面前“显摆”一下。有一次,盐井镇所管辖的各乡干部集中到镇里开会,在各乡驻地门口,号了各乡的名字,以便辨认。看到一个门口贴着地名,我当着大人们,炫耀式地大声念出“狗子乡”,惹得大家哄堂大笑。原来该乡的名字是“豹子乡”。我还不服气,与笑我的人争辩起来。

小镇虽然交通闭塞,但也不妨碍镇民“与国际接轨”。有一件与当时的国际形势有关的事,至今我还记忆犹新。1953年3月初的一天,我和邻居小朋友们正在家里玩耍打闹。一位叔叔进来,很严肃地制止了我们,要我们保持安静,不许出声。我们随他走出大门,只见整条大街没有一个行人,各户住家门口,沿街两边,整齐地站立着很多人,个个低头肃立,表情严肃,悄无声息,屏气聆听着收音机里传出的什么声音,觉得很奇怪。事后才听蒋爷爷告诉我,苏联的斯大林死了,全中国都在同一时间为他默哀。

可见当时中国和苏联的关系,“铁”到了什么程度。当时,每个人都在胸前挂着一枚“中苏友好”纪念章,父亲也给我挂了一枚,时髦得很。后来,我们这个边陲小镇,还真来过一个苏联专家,帮助当地勘探盐矿。很多人都争相跑去看这个洋人,看到了他的人,就眉飞色舞地向我们描述,洋人的鼻子有多高,皮肤有多白,眼睛有多怪。

1957年下半年,盐井通汽车了,古镇从此与外面世界的联系就便捷了。公路伸进镇里的那段路,是拆了邹进新家左右两间民房后接通的。这可是古镇的一件大新闻。记得盐井通车之日,从澧县县城开来的第一辆客车上,坐满了县、镇有关方面的“头面人物”,蒋爷爷在澧县开完会,也坐着这头班车回到了盐井。当时举行了隆重的通车典礼,青少年代表还给所有从车上下来的人献了鲜花。

蒋爷爷是既开明豁达又喜欢“与时俱进”的开明人士,刚解放时,他还没有脱产,在与母亲经营南货生意同时,还兼顾帮助共产党工作队做社会工作,深得他们信任。镇上很多社会活动,如清查、捉拿土匪,打击赌博恶习,召集商家们学习,组建业余腰鼓队,组织镇上的游行、庆祝活动等,父亲都是走在前面,跑得最快,而且乐此不疲。

我清楚记得,人们迎接“毛泽东选集(第一卷)”进镇的事,大概是在1951年。刚一解放,毛泽东的威望在我们这边陲小镇就如雷贯耳了。上级给盐井镇赠送了一本毛泽东选集,当时是镇上非常隆重的一件政治大事。这本书是由一乘抬新姑娘的花轿,在锣鼓声伴随下被抬到镇里来的,人们都很虔诚地站在在街道两边迎接。我当时误以为是毛主席真人到盐井来了,挤在人缝里朝花轿里面看,什么都没看见。过了几天,看到我们家柜台抽屉里放着一本厚厚的书,蒋爷爷告诉我,这是毛主席写的书,那天花轿抬的就是这本书。翻开第一页,就是一幅毛主席标准像,啊,毛主席就长这个样!

解放前两、三年,父亲和母亲自立门户,自己开店经商。父亲北上宜昌、沙市,南下津市、澧县,了解行情,挑选适销对路的货源。那时没有汽车,无论到哪里,都全靠两条腿跑路。开始小本生意,进了货,就自己挑回盐井。后来,生意渐渐做大了,就请脚夫挑回去。出门进货,背的是银元,既沉重,又打眼,还随时担心半路遇到抢犯(土匪),父亲就与本镇的商户们结伴而行,互相壮胆。母亲则在家里打理生意,精心经营。夫妇俩分工合作,很快把小店经营得有声有色,买卖兴隆,人气旺盛,具备了一定的规模,取了一个名号,叫“悦记南货店”,成了全镇数得上的”大商号”之一了。尤其是腊月间,生意更是火红,每天日出就开张,天黑才关门上好了"梭板",就清点营业款,母亲后来不无得意地告诉我们:“那时候生意不晓得哪门那么好,晚上数钱都数累了。数完钱,还要连夜打包,为第二天的生意做准备。”

悦记南货店经营的都是以食品为主,自然吃的东西很多。我和謨斌享受了后来的弟、妹们无缘享有的特权或便利,我经常瞒着父亲,到货柜里偷拿副食品(点心、糕点的习惯称谓),自己享用,有时也拿出去给外面要好的小伙伴分享。母亲看到了,从不责怪我们。

解放军走后约一个月,共产党派来的工作组就进镇了。工作组的任务,首先是接管古镇的政权,在此基础上,物色当地进步人士、积极分子,参加政权建设。父亲思想开通,接受新事物很快,工作能力强,待人犹诚恳,很快就被工作队看上,并把他带上了革命工作大道。

姊妹情深,患难与共,互相照顾,亲密无间,这是我们至今不变的亲情,更是我们蒋家的家风。我在北京上大学时,时时想念着家乡,想念着家里的亲人。1965年春节前夕,我急不可耐地回到盐井过年,与家人们共享天伦之乐。我特地花2元钱从北京买了一双尼龙袜送给二妹谟华,记得是天蓝色加白色花纹的。那时人们的工资普遍很低,平均月薪只有30元左右。她高兴得不得了,小心地收藏起来,要等大年初一才舍得穿出来。那时这可是个时髦东西,不需要缝袜底,直接就穿上脚,小镇人都尚未见过,在镇上绝对是第一双,开了先例。大年初一,谟华喜滋滋地穿上这袜子上街玩,街边的孩童们在阴一火阳一火地放鞭炮。一点火星溅在她心爱的袜子上,烧了一个小眼,她顿时伤心地哭起来:“这是我哥哥从北京给我带回来的,你赔我。”现在回忆起这些琐事,还觉得温馨、亲切。

以后,大学毕业,被分配到了成都,在异乡扎了根,安了家,虽跻身于高楼闹市之间,但对养育我的故土乡情,对恩深似海的父母舔犊之情,对情同手足的兄弟姊妹亲情,并未随着岁月流逝而有稍许淡漠,反而随着年岁的增长,感情愈发浓厚,愈发难以割舍。

古镇盐井,梦里常游的故乡,已经铭刻在我的骨髓里了,乡情难舍,亲情难忘啊!(蒋谟林)


责任编辑:刘玺东